“娘娘说?得?没错,你如此孱弱,恐怕都撑不到嵴州。”都云谏道,“就算你活着到了嵴州,那么你会和太子?一起,幽禁在鹿台山上的一座行宫里,那座行宫比清宁宫大不了多少,吃穿用度却要比宫里差得?多。你这辈子?都不能离开那里半步,到死都无法?和亲人相见。即使这样,你也心甘情?愿吗?”
扶桑只犹豫了一瞬,便一字一句道:“我愿意。”
都云谏道:“我最后再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
扶桑话音很轻却坚定地?打断他:“我无怨无悔。”
都云谏静了半刻,道:“从现在开始,你后悔也没用了。”
扶桑迅即领会了他的言外之意,霎时欣喜若狂,给他磕了个响头:“多谢将军成全!将军的大恩大德,扶桑永生难忘!”
“来?人。”都云谏唤道。
徐子?望一直侯在外面?,闻声立刻推门?进?来?。
都云谏吩咐道:“给他开间?客房,再备些换洗衣物,拾掇出个人样来?。”
“是。”徐子?望将几近虚脱的扶桑扶起来?,搀着他走出去,都云谏起身过去关上了门?。
辘辘声响起,一个挺拔如松的黑衣人推着轮椅从屏风后出来?,澹台折玉坐在轮椅上,依旧披头散发,不修边幅。
都云谏躬身揖手?道:“属下办事?不利,险些让柳扶桑送了性命,还?请殿下责罚。”
“起身罢。”澹台折玉语声清冷,凉水里淬过一般,“他方才说?的‘那个飘雨的清晨’是怎么回事??”
都云谏边回想边道:“那是柳扶桑最后一次为殿下按摩的第二天早上,属下在去清宁宫的路上,撞见三皇子?和柳扶桑搂搂抱抱,三皇子?甚至还?亲吻了柳扶桑……三皇子?说?,他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柳扶桑就喜欢上他,让柳扶桑这辈子?做他的人。”
静了须臾,澹台折玉问:“然后呢?”
然后?
都云谏不确定他想听什么,只好顺着来?龙去脉往下讲:“属下现身后,柳扶桑便挣脱三皇子?逃跑了。当日傍晚,柳扶桑找来?清宁宫,向我解释早上的事?……”
“他如何解释的?”澹台折玉打断他。
都云谏不明白太子?为何刨根问底,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哪会放在心上,想了想才道:“他说?他和三皇子?没有任何关系,让我不要误会。”
“你不相信他?”澹台折玉道。
他语气平淡,都云谏却莫名听出怪罪之意,一边觉得?自己想多了,一边辩解道:“属下和柳扶桑素无来?往,对他的为人一无所知?,不敢轻信他的一面?之词。”
“你对他说?了些什么?”澹台折玉又问,仍是那副无波无澜的口吻。
他对柳扶桑说?的那些话实在不宜转述给太子?听,都云谏含混道:“宫中严禁皇子?和太监私通,一经发现就会处以极刑,为了柳扶桑着想,属下劝告他谨言慎行,免得?害人害己。”
言谈间?,澹台折玉始终看着都云谏,他的目光如水般沉静,却令都云谏感到如芒刺背。
俄顷,澹台折玉淡淡道:“问问柳扶桑,这三天都有谁伤害过他,统统杀了。”
都云谏心下一凛,颔首道:“属下遵命。”
澹台折玉道:“薛隐,送我回去。”
一直静静站在轮椅后面?的黑衣人应了一声,推着澹台折玉回了隔壁天字一号房。
徐子望带着扶桑来到一楼的某个房间, 道:“这是我的房间,你今夜就住在这里?,我另去开间房。”
扶桑不知?道他叫什么, 但隐约记得有?人称呼他“徐队正”, 便?道:“劳烦徐队正了。”
徐子望道:“你稍坐片刻,我这就去让小二准备热水。”
等徐子望走了, 扶桑双手撑着桌子, 两股战战地坐下,感觉自己这副身子就快散架了,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不难受的。
茶盘里?放着茶壶茶杯,扶桑拿起茶壶掂了掂,不是空的, 便?就着茶壶嘴“咕咚咕咚”喝起来,一口气将半壶凉茶都喝完了。
放下茶壶, 左右看看,房间狭小, 陈设简单, 和都云谏的上房自是不能比的。
回想起方才和都云谏那番对话,扶桑深感不可思?议。在那么糟糕的状况下, 他竟然凭借楞头呆脑和笨口拙舌,有?理有?据地说服了都云谏,扭转了乾坤。
去见?蕙贵妃那天?他提前想好了要说什么,今日则完全是临场应变,可见?人的潜力是难以捉摸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激发出来。
除了要称赞自己的超常发挥, 还要感谢澹台训知?。
若不是那天?澹台训知?的流氓行径恰好被都云谏撞见?,他今天?所?说的关于三皇子和珍贵妃的那番话就又成了无凭无据的“一面之词”, 都云谏定然不会?轻易相信他。
曾经的坏事竟然给如今的他带来了助益,世事果然难料,但冥冥中又好似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