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初差不多也都知道了。
晏期劝说着陪伴自己度过了十几年的“弟弟”,让晏家派来的人带他去市内的大医院取样,寄给了A城的亲子鉴定中心,得到了肯定结果。
女人听说了亲生儿子这些年的遭遇与境地,在富丽堂皇的私宅中泪水涟涟,当即决定要将对方接来A城,越快越好。
估计也是看在晏期这些年虽然生活困难,但是一直对晏家的真少爷不薄,明显是有真感情,A城晏家大发慈悲地给了晏初两个选择:一个,是回到他哥身边生活。第二个,则是同意他留在晏家,以养子的身份在A城继续上学,一直到大学毕业。
毕竟在A城,晏初所能受到的教育肯定远比在乡下的学校读书要好得多,而这点微不足道的花费对于晏家来说更是九牛一毛。
听管家说,那个地方条件艰苦,位处偏僻,像他这个年纪的高中生如果要去上学,每天早上还得骑着自行车翻山越岭,辗转到县里的高中上课。
……据说那个和他互换了身份的真少爷,就是这样被晏初的亲哥带大的。
尽管如此,晏初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因为他知道,在跨越了半个中国的遥远地界,还有一个人在等他。
晏初反复地找管家打听细节,听闻这些年来,晏期一直都和那位真少爷相互扶持,基本不再和其他亲戚来往。现在对方走了,晏期必然变成孤身一人。
他下身残疾,生活中一定多有不便,没有人在身边照顾,不知道又会变成什么光景。
凌晨四点,晏初背上背包,拉着拉杆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悄无声息地下了楼。
他要在万籁俱寂时,趁着其他的人都在沉睡,赶在天亮前离开。
……
凌晨四点,外边的天空还是深蓝墨水一样的颜色。
晏初走的时候谁也没有惊动——当然也许就算说了,得来的也不过是一句轻描淡写的“知道了”,或者“一路平安”,于是晏初决定不去自取其辱。
走到大门口时,只有家中的管家在门边候着。
这男人如今两鬓斑白,已经有五十多岁了。对方在这了无生趣的大宅中看着他一路长大,甚至比晏父晏母和他相处的时间还长,如今也是唯一来短暂送别晏初的人。
“小少爷,给你叫好了车。”门外的车应声响了两下,管家给晏初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晏初弯腰,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有些吃力地将重量不轻的行李箱放进弹开的后备箱中,再“啪”地一下盖上。
“我已经不是少爷了。”在黑暗中,他回头看向身后偌大的豪宅:
除了入口处的门缝中透露出了些许明黄色的光亮,其他的窗户全都暗了。晏初知道,其中的一扇窗户是属于那个女人的。
晏初是被家中的保姆和管家带大的。
在他小时候的记忆中,晏父晏母的形象一直是两个模糊的光点。他们各自都有工作要忙,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年里没有几次能在家里待上超过半个月。
听家中的保姆说,有一段时间,晏初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谁。
女人短暂结束了奔波,回到家中休憩,年幼的晏初却根本不认识她,怯怯地往保姆的身后躲。
直到对方拉着他手往前面推,不断跟他说“这是少爷的妈妈呀”,晏初这才迟疑地走到女人面前,歪着脑袋看她。
后来,他终于接受了女人是他“妈妈”的事实,对方却又要走了。
小小的晏初被保姆送去上学,临上车时还在回头张望。那时的女人就站在二楼卧室的床前,从上朝下地对他招手,和他告别。
晏初当天放学回家,还在想和女人分享今天学校里的见闻,然而等他兴致冲冲地跑到家里,得到的却又是一个空荡荡的、除了他和下人再也没有别人的宅院。
后来晏初懂了,只有在女人想出现的时候,对方才会如同施舍那样地出现一次,至于男人,则更是一个在记忆中极少出现过的抽象物种。
时间飞快地从指间划过,晏初一岁岁地长大了。
等到他完全学会不作任何期许的时候,晏家夫妇终于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忙碌,停留在别墅豪宅中的时间更多了些。
直到这时,二人才惊奇地发现,他们的这个儿子似乎并不亲人。他表面看着百依百顺,转过头后,却又在学校里打架、逃课,聚众生事。
然后是争吵,冷战,生疏。
晏家夫妇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花了那么多钱倾心培育出来的后代竟没有长成他们想要的那种完美模样;而晏初亦不了解,这两个人为什么会期待自己去学会一些他们并未教过的东西。
现在自己要走了,他们得偿所愿,拥有了一个真正吃过苦、想必也会更加懂得感恩的孩子。
而这回,女人连站在窗边看看他的敷衍姿态都没有了。
——好在晏初也不再需要了。
即使到了夏天,A城的凌晨依然